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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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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7章

自我揭發

“那馬小芳現在跟冷奇還是夫妻嗎,也一塊兒調到邊疆來了嗎?”陳麗娜笑完了,問說。

聶工搖頭“要說龔紅星只是個低段位的鬥士,馬小芳的段位可高多了。當初六六年,咱們國家不是有援非項目,馬小芳有點兒關系,當時就報名學了塔桑尼亞語,然後赴非了,回來之後,一直在海關上工作呢。”

陳麗娜越發的對於冷奇好奇了“所以,馬小芳和他一直是兩地夫妻?”

“六六年倆人就協議離婚了,不過因為是軍婚嘛,一來,冷奇怕離婚要影響自己的仕圖,再則,馬小芳也不想因為離婚而檔案上難看,所以倆人雖然協議離婚,但並沒有辦手續。”

好吧,陳麗娜終於明白當時冷奇為啥會甩著離婚證說,婚,早就離了,孩子,也打了,你不就是想結婚嗎,我現在就跟你結婚。

原來他和馬小芳,是典型的離婚不離家呀。

“男人呀,還得管得住褲腰帶,老聶,就這一點,你做的比別人都好,這就很不錯啦。”陳麗娜由衷的說。

剛重生回來的那段兒,陳麗娜死不要活不要,就想要愛情。

現在慢慢兒的,她比上輩子明白點兒了,跟愛相比,一個有家室,有孩子,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,責任感,自律,有擔當,有家國責任心,事實上比愛情更加重要。

她的老聶,經過兩輩子,總算給她調教的像點兒樣子啦。

傍晚打完了獵回來,聶工聞見一股子紅燒牛肉的味道,進門就皺著眉頭說“你不是今天要燒下水,害我在外頭啃了半個幹饢,這都吃飽了,為啥又燒牛肉?”

陳麗娜燒牛肉,只挑牛腩,當然比普通的牛肉要貴得多,但是肥瘦加花,就跟那五花肉似的,切成大方塊,燒上半鍋,孩子們吃面的時候,一人抻上一碗,熱騰騰的大牛肉塊子加進去,撲楞撲楞的,二蛋能吃上兩碗。

他正在刨牛肉面呢,就說“我媽媽是騙冷叔叔的,他那麽高,那麽壯,一看就比愛德華伯伯還能吃,爸爸,媽媽說家裏有二蛋一吃貨就夠啦,不能再要別的吃貨。”

“值十萬的小寶寶才能吃媽媽做的紅燒牛肉面。”三蛋笑瞇瞇的,神補了一句。

“蛋蛋,你能不要再說自己值十萬嗎,小心給人綁了你。”二蛋指著他的額頭說。

“這麽可愛的寶寶,所有人見了都會愛護的。”三蛋說。

二蛋抹了把自己的臉,大叫說“媽媽,我受不了這個總在裝小的蛋蛋了,你說他這種叫啥來著?”

“跟你媽學的,變成自戀狂了唄。吃完飯了二蛋趕緊坐下,媽得給你補功課啦。”

從地理到歷史,從化學到物理,再到英語,一個小學生三年級,才認全了字的學生,猛然之間要接受這麽多的新知識,除了每天加強補習之外,陳麗娜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啦。

不過二蛋這孩子笨是笨點兒,耐力倒是驚人的,而且因為小學三年煆煉出來了他認真聽講的能力,不會像聶衛民一樣,總是思維發散的厲害。

陳麗娜晚上給他講一遍知識點,

今年農場的產糧量,只第一季度的冬麥,雖說還未入倉,但預估就能超過去年糧食總產量的總和,更甭說已經正在破土而出的春麥啦。

至於各類蔬菜,得益於新型的種植技術,非但供給了整個礦區,農場裏多餘出來的,王紅兵聽了陳麗娜的話,一火車皮拉到烏魯,整個傾銷給了烏魯的大供銷社,還大賺了一筆錢呢。

靠著這筆錢,王紅兵才算是還清了他在信用社所貸的,那三萬塊錢的貸款。

愛德華到北京半個月後,匯款單就寄過來了。

原本,陳麗娜只要了六千塊人民幣,但沒想到,愛德華居然寄了整整六千百八塊錢回來,他還附了一封信,信中說,剩下的八百塊是訂金,他知道陳麗娜有黃金。

但那些黃金她不能再賣給別人,等他下回來的時候,帶多了錢,要一並拿走。

美金在改革開放後,與人民幣的匯率幾乎是一路走高的。

到陳麗娜死的那會兒,匯率已經一比八了。

不論美金還是黃金,將來都會升值,陳麗娜悠哉著呢,賣不賣愛德華,那還是兩回事兒。當時原路返回,就把剩下那八百塊給愛德華退過去了。

管他還在不在北京,反正多餘的錢,她是不會收的。

這一天,陳麗娜從農場回來,眼看周末,正在給二蛋補課呢,就聽見門外有人在敲門。

“陳場長,在嗎?”一個男人,聲音挺高的。

“嗷,這是賀叔叔,他肯定要結婚啦,賀軍強最近挺不高興了,逢人就說,他估計得有個後媽啦。”

二蛋八卦的跟個事非婆似的“媽,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糖啦,人家的後媽都給孩子糖吃了,你要不要也給我們買點兒啊。”

“你們正在換牙,就是親媽也不可能給你們糖吃,更何況我是個後媽?”

二蛋想了想,說“你不是後媽,你是我親媽。”

“每年過年你們要上香的那個,才是親媽,蛋兒,咱們中國人講不能忘本,人是不能忘本的,好啦,快給開門去。”

賀敏和賀蘭山倆人,笑的簡直跟月的菊花一樣燦爛。

賀敏肩上還扛著一袋子米“這個,東北米,你嘗嘗,味道比無錫米還好。”

“好好兒的,送的啥米呀,賀大姐,你們倆到底咋回事兒?”陳麗娜問說。

賀蘭山還提著一包東西呢“我媽炸的油梭子,跟你說,拌上酸菜包包子或者包餃子,真能把你的小命兒都給香沒了。”

“不是,無功不受祿啊賀大姐,你們這是幹啥?”

領導突然跑來送禮,陳麗娜確實有點兒害怕。

賀蘭山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這一個月來的劇變。首先,高區長的升職一波三折,終於到自治區去了。

而據說,在高峰往自治區升的這個結骨眼兒上,從上面到自治區辦公室,高峰通匪的資料摞了一大疊。當然,冷奇的到來,基本上就是來查高峰的。

要不是聶工最後憑著兩張煙票斷定了給黑勢力保護傘的人是吳團長,高區長這一次不但升不了職,估計還得栽個狠狠的跟頭。

“吳團長究竟怎麽回事兒啊,北京來的,長的漂亮,還有素質,說實話,我一直挺佩服她的,我都不敢相信,是她在給馮科長開綠燈。”陳麗娜說。

賀蘭山悄聲說“吳團長的哥,一個特有靈氣的畫家,六六年批鬥的時候,生生給打死的,當時吳團長自己就在不遠處親眼看著呢。她不止是通匪,用通俗點的話說,她就是反政策,反國叛黨,你明白嗎”

這還用說嘛,要真的眼睜睜看著親人給人打死,確實是會否定整個社會的。

賀敏因為兩張假中華煙票,給冷奇抓到武裝部狠狠拷打了一頓,當然,他膽小嘛,差點在武裝部沒給嚇死。

回來之後呢,也不知道誰把他給舉報了,說他私下倒賣,販賣塑料廠的公家財產,而且當時舉證的人還挺多。

這下倒好,人到他家搜出一堆的臉盆子,塑料涼鞋來,礦區直接給他開除公職了。

“你當初說孫愛男人不行,我還沒在意,就是那個孫愛男,把賀敏給舉報了,這下倒好,賀敏的公職完蛋了,你說氣不氣人?”

陳麗娜心說,上輩子賀敏也是給人舉報,開除公職的呢,貪汙犯嘛,不虧。

“除了孫愛男,還有誰?”陳麗娜就問。

賀蘭山說“國營飯店一個退休了的廚子叫鄧大慶,今年五十多歲,現在在咱們礦區糧站當主任,礦區剪人尾巴的。

我查了一下,基本上全都聽他的,那家夥當初鬧革命的時候,就是個無冕之王。當初你沒來的時候,幾個基地鬥走了多少好領導,全是他起的頭。”

陳麗娜總結了一下最近得來的情報,發現癥結了。

鄧大慶是個早退了的大廚,現在在糧食站工作,手裏還頗有點兒關系。

而孫愛男呢,在王富生入獄之後,雖然說明面上還在等王富生回來,但畢竟王富生判的是無期,她能等到啥時候去?

所以,私底下,為了能搞點兒豬肘子呀,豬肥膘呀啥的改善一下生活,她就跟那鄧大慶有一腿了。

鄧大慶不是到處剪資本主義的尾巴嘛,嗯,剪到點兒羊毛,那當然是給孫愛男織雙鞋子,剪到點兒棉花,那當然是給孫愛男置被子,要說剪到肥雞大鴨子,那就更好啦,孫愛男私底下悄悄搗賣出去,賺的還挺多的呢。

“行了,賀大姐,我早就說過,不但孫愛男,那些曾經鬥人的家夥們,終究會被清算的,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。”

賀敏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“陳場長,我被開除公職了,你們農場還缺掏糞工人嗎,我覺得我可以幹。”

“我們農場不缺掏糞工人,而且,掏糞工的工資可養不起包曼麗。”

“婚事早就黃了,曼麗怎麽可能嫁一個沒有公職的男人?”賀敏都快哭了。

“我早就說過,你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,誰叫你不聽的?”

不過,她又對賀敏說“你給開除了公職,影響是夠壞的了,對你們家軍強的影響也不小吧,說實話,因為貪汙被開除公職,這種想再起來恐怕也難。

不過,你要真能知錯而改,我有個特別有重大意義的活兒讓你幫我幹,一月五十塊錢工資,出差還管報銷車費夥食費,不過你願意幹嗎”

對於現在的賀敏來說,有工作幹就不錯啦,還談什麽工資呀。

“陳場長你的活兒,不給錢我也幹呀,快說說,啥工作,這意思是還要跑外地?”

陳麗娜賣了個關子,當時並沒跟他說什麽。

不過賀敏此番出門所做的事情,真正關系著的是整個礦區的大發展。

將來礦區成北方第一大布料批發港口,人只知賀敏而不知陳麗娜,不得從他現在做的工作說起。

且說陳麗娜這兒。

今天孩子們都要上學,她出門的時候,當然一個也沒帶,就只開著車自己一個人就往礦區去了。

到了礦區,把車一停,往供銷社門前,國營商店門前一站,你才能真正感受到,啥叫個剪資本主義尾巴的浪潮。

將來的城關跟小商小販們幹架打游擊,都比不過現在剪羊毛的兇,畢竟城管為了不影響政府的公信力,打人的時候還背著人呢。

而這些剪羊毛的那直接就跟土匪一樣,連踹帶搶,打起人來直接上腳就是踹,管你七老還是八十,都能下得去腳。

再往前走,公安局門口,於東海等著她呢。

“小陳同志,我得告訴你,你現在讓我做的事情,簡直是在侮辱我一個國際共產主義者的節操,你,你怎麽能叫我幹這種事兒?我得告訴你,我可沒幫你拍這玩藝兒,我是讓賀敏幫你拍的,他不是特感激你幫他洗清了罪名嘛,你看看拍的滿不滿意吧。”

陳麗娜不聽這個,只問他“拍到了嗎,我看看,咋樣。”

於東海啪一聲,一沓子黑白照片遞過來了,當然,也指著陳麗娜的鼻子說“我桌上寫了東西那事兒,你沒告訴任何人吧。”

“沒有,誰都不知道,我又不是傻子,那種事兒,哪能到處說去?”陳麗娜說。

“可千萬不能告訴你家聶工,否則我就沒法再面對他啦。”

陳麗娜心說當初冷奇和聶工一人一個竊聽器,小夥子,你的底褲全掉光啦。不過為了維護他的形象嘛,還是得說“沒有,我向領袖保證,誰也不知道你的事兒。”

接過照片來,黑白的,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,和一個五十多歲,胖到肚子滾圓,向個孕婦似的男人,就算拍成愛情動作片,陳麗娜也懶得看呢。

“那個,小陳同志,聽說你們正在建設一個毛紡廠?”人小陳要走了,於東海又追上來了。

“嗯,怎麽啦,有事兒”

“我爸呀,一直是咱們紅巖一毛廠的機械維修師,你們要有大型機械方面的安裝調試,隨時找我。”於東海拍著胸脯說。

“行啊小夥子,你要真行,我們會用你的。但你可別明明啥都不懂,故意為了接近我,或者是想搞點兒暖昧就扯個虎皮充大旗,我實話告訴你吧,我和聶工可恩愛著呢,也特討厭小年青們沒事獻殷勤,那叫啥來著,浮誇。”

對於向自己獻殷勤的小夥子們,兩輩子見多了,陳小姐從都是不假辭色的。

她知道孫愛男家住在哪兒的,上前敲門,直接就問了一句“孫愛男在嗎?”

孫愛男正在家洗頭發呢,開門就問說“你誰呀?”

陳麗娜敲開了門,直接就說“把頭發擦幹,坐下,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
孫愛男揩著頭發,見了陳麗娜,已經不高興了,冷冷說“我跟你這人沒啥說的,你趕緊走你的。”

陳麗娜一巴掌,就把照片全甩在桌上了“鄧大慶可是有老婆的人,而且他老婆也在糧站工作,孫愛男你不要命了吧,跟鄧大慶一床上睡?”

照片定奸,這事兒將來挺普遍,現在還是個新鮮事兒。

畢竟有那麽珍貴的膠卷,誰能想到會有人拿它拍這種惡心的照片呢。

大中午,窗戶外頭拍的,一上一下,好幾張呢,確保倆人的臉都露過相兒。

孫愛男下意識的就準備要撕照片,陳麗娜一幅沒所謂的樣子“撕吧,趕緊撕,我那存著底片了,你撕多少,明天我就能洗多少,我給你貼個滿礦區,就跟你當初三更半夜,悄悄貼人大字報一樣,孫愛男,咋樣?”

“你究竟想幹啥?”

“想幹啥?就想清算你們這些當初跟那陰溝裏爬出來的鬼似的,三更半夜街貼大字報,然後忽悠著那些小衛兵們整天鬥這個鬥那個,躲在後面像賊一樣操縱時局的壞分子們,怎麽了,我這清算,你還滿意不?”

“你,你想我咋樣?”

“寫一張大字報,檢舉自己的罪名,從十幾年前開始,貼過多少張大字報,汙蔑過多少個人,又害多少無辜的人給人過,全寫在上面,然後署上你的大名,半夜給我貼廣場上去。”

“你居然叫我貼自己的大字報?”孫愛男要有心臟病,此刻就死了。

“你要貼了自己的大字報,頂多名聲壞透,走路上別人啐你幾口,我要貼了你的小照片兒,那可不止是人啐,你會成個破鞋,整個礦區人人喊打,你自己選吧。”

說著,陳麗娜就把一張紙給啪桌子上,轉身走了。

孫愛男看著照片,於桌子前坐了半宿,幾番想上吊來著,但是,看人上吊容易,自己的脖子,就是伸不到那個繩圈圈裏頭去。

次日一早,街上貼滿了孫愛男自己揭發自己的大字報。

當然,要不是她自己揭發自己,任是很多當初整天在批人的小衛兵們也不知道。

有時候她半夜悄悄貼人一張大字報,只不過是眼紅那個人穿了件好點兒的衣服呀,或者是兜兜裏別了一支鋼筆呀,再或者,僅僅就是因為一個女人的頭發生的比自己的細軟烏黑。

礦區頓時一片沸然,就連幾位大領導都給嚇了一跳。

陰在暗處的蛀蟲,偶爾一日曝光在陽光下,其醜陋的形象,確實夠嚇人的。

但孫愛男卻是出奇的從容,每天照例做飯吃飯,上街買菜,畢竟王富生留給她的錢還是夠用的嘛,鄧大慶給她剪來的羊毛,也挺豐厚的。

她想來想去,還是覺得,活著受冷眼,總比死了的好。

要不一句老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呢。

只要那些醜陋的床照不被貼出去,她就還能繼續活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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